郭子仪、李光弼,是历史上负头等声誉的人物。我说他的兵,实在没有什么用场。这个很容易见的。进取西京的时候,官军的总数,共有十五万;回纥兵不过四千。然而为什么一定要有了回纥兵,才能收复两京?当时官军的兵力,并不薄弱,贼兵则久已腐败了;而且安禄山死了,失了统御的人;何以十几万的官军,竟不能力战取胜,一定要借助于回纥兵呢?围相州一役,没有外族兵,就以六十万的大兵,而杀得大败亏输。这时史思明的兵,只有三万。
相持几年,毕竟又靠回纥的力,才把史朝义打平。这种军队,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我说《唐书》上所载郭李的战绩,是全不可靠的。安史的亡,只是安史的自亡。不然,安史的一班降将,何以毫不能处置,而只好养痈遗患呢?
第二节 唐中叶后的外患
唐朝因安史之乱所致的患害有两种:一种是外国骤强,一种是藩镇遍于内地。
突厥复兴的时候,回纥度碛,南徙甘凉间,已见上篇第二章。突厥亡后,回纥怀仁可汗,又北徙据其地。树牙于都尉鞬山,大约在如今三音诺颜境内。怀仁的太子叶护,叶护是官名,不是人名。凡北狄的人名,有时是“名”,有时是“称号”,有时是“官名”。有时“名”“号”“官名”等,混杂在一起。一一分别,不胜其烦;而且有许多分别不出的;所以概不加注。特于此发其凡。读者只要不把他都认作人名就是了。助中国收复两京。原约克复西京之日,土地归唐,金帛子女归回纥。城破之日,回纥欲如约。广平王率众拜于叶护马前,请他破了东京再如约,回纥也勉强听从。代宗时候,怀仁可汗,已经死了,子移地健立,是为牟羽可汗。叶护得罪前死,所以不曾立。听了史朝义的话,自己带兵南下,走到陕州,遇见了仆固怀恩,总算是反而助唐。然而居然责雍王不“蹈舞”,把兵马使药子昂,行军司马韦少华杖杀。唐朝这时候,只得吞声忍气,无如之何。仆固怀恩,虽然是个蕃将,对于唐朝,却的确尽忠的。参看《唐书·怀恩传》。后来和河东节度使辛云京不协。唐朝却偏助云京。于是怀恩造反;兵败,逃入回纥。前一一四八年,引回纥吐蕃入寇。幸而怀恩道死,郭子仪单骑去见回纥,说和了他,与之共击吐蕃,吐蕃遁去。唐朝和回纥的国交,总算没有破裂。然而这时候,回纥骄甚,每年要贡马数千匹,都是用不得的,却要赏赐他很多的金帛。回纥人留居长安的,骄纵不法。酗酒滋事,无所不为。犯了法,给官抓去;便聚众劫取,官也无如之何。后来牟羽可汗,又要入寇,宰相顿莫贺谏,不听。就弑之而自立,是为合骨咄禄毗伽可汗。德宗在陕州,是吃过回纥的亏的。即位之后,心中还有些不忿。然而这时候,中国的国力,实在不够。宰相李泌,再三婉劝,于是与回纥言和。回纥从肃代以后,和中国交通频繁,多得中国的赏赐,渐渐的“濡染华风”,流于文弱了。文宗时,年荒疫作。为黠戛斯所攻,就是铁勒十五部里的结骨。《唐书》称“其人皆长大,赤发,皙面,绿瞳”。则本来是白种。后来和铁勒相混,所以又说“其种杂丁令”。“其文字语言,与回鹘同。”其牙在青山,青山在剑河之西。案剑河就是谦河,见前篇第一章。可汗驭特勒被杀。余众走天德军名,在乌剌特旗境。振武间,盗畜牧,为唐军所破。残部五千,仰食于奚,仍为黠戛斯所虏。于是漠南北无复回纥。而其余众走西域的,蔚为其地一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