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谁是头儿呀?”我向一个人问。
他指给我看。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坐在那里,举起戴了手套的手,对一个书记念着什么东西教他写下。
疲倦,眩目的亮光,连续的炮声,威镇一切的机器的声音,一切都使我象喝醉了酒,但是神志很清楚。我呆着不动,无数的念头狂风似的在脑子里打转。我周围的一切,全是为人造福的东西。这是文明对它自身的抗辩,对它自身的毁灭狂的弹劾;直要这全套复杂的配备,才能微乎其微的,消弭机械时代所产生的浩劫。我又想起那个野蛮人的神秘的目光,觉得怜悯、愤怒、厌恶、在我胸中搅成一片。
人家对我指说是头儿的那个家伙,念完了文件。他似乎在祭司式的姿态中发呆,想着什么。在他眼镜后面,一副美丽而严肃的目光燃着火焰,交融着清明、热烈、与悲哀的气息。他的脸被面罩遮住了嘴巴与胡子,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太阳穴边露出些年青的灰发,脑门上隆起一根大血管,表示他意志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