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6月1日,他们离开了英国。在那些日子里,这个盎格鲁-撒克逊岛国正值阳光明媚,绿草如茵,鲜花盛开,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晴空万里的世界,熠熠生辉。当他们感觉到海岸线逐渐消失的时候,内心无比震撼,他们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将与温暖和阳光一别数年,有些人则或许是永远。可是船头上飘扬着英国国旗,于是他们在思想上安慰自己,这个世界性的标志将随同自己一起漫游到被征服的地球上那唯一一处尚且无主的地带。
南极世界
经过短暂的休整,他们于1月份在埃文斯角附近的新西兰登陆上岸,这里是终年冰雪覆盖的极地边缘,并且在此搭建了一间越冬的房屋。在那个地方,12月和1月被称为夏季月份,因为在一年之中,那里的太阳仅有这段时间才会每天在金属般苍白的天空上照耀数个小时。那些墙壁全由木头构成,与从前的科学探险队完全相同,不过在室内,人们还是可以感觉得到时代的进步。那个时候,当他们的前辈们仍然在使用散发出臭味的无焰燃烧鲸油灯,枯坐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之下时,他们自己的脸上写满了疲乏无力,因为这种没有阳光的单调日子令他们疲惫不堪,而20世纪的人类却可以在房间里面拥有全世界,以及所有科学的缩影。一盏乙炔电石灯发出白色的暖光,电影放映机为他们魔术般地呈现了远方的图像、出自温带地区的那些热带场景幻灯投影,一架能够自动发声的钢琴演奏着音乐,那台留声机播放着人类的歌声,这个图书馆传播着他们那个时代的知识。在一个房间里面,打字机连续不断地发出敲击声,而第二个房间则是充当暗室,在此可以冲洗电影胶片和彩色照片。那位地质学家正在检测这块岩石的放射性,这位动物学家在那些捕捉到的企鹅身上发现了新的寄生虫,气象学上的观测与各种物理学实验交替着进行。在长达数月的黑暗之中,每一个人都各自分配到自己的工作任务,一种智慧的系统把各自分隔孤立的研究转变为共同的教导。因为这30位人员每天晚上都会分别做报告,在冰层和极地严寒之中提供大学课程,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地把自己的科学知识传授给其他人,并且在热烈活跃的交流谈话之中,相互完善了他们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和见解。由于科学研究的专业化,所以他们在此都放弃了自己的高傲自大,并且在这个共同的集体之中寻求相互理解。在一个充满自然力的原始史前世界里,在这种不受时间限制的环境之中,这30位人员在那里十分孤独寂寞地相互交流着20世纪最新的研究成果,在这里面,人们不仅可以感觉得到世界时钟的每一个小时,而且能够感觉得到每一秒钟。大家可以激动人心地看到,在此期间,这些十分严谨的人员还可以在那里欢度自己喜爱的圣诞节,并且十分愉悦地出版发行了那份诙谐幽默的小报——《南极时报》,里面充满了各种迷你的小笑话,正如所有的小东西——比如一条浮出水面的鲸鱼、一匹跌倒的小马——都可以成为一种阅历一样,而另一方面,那些非同寻常的大事件——比如那些流光溢彩的极光、那种极为恐怖的严寒、那种巨大的极度孤寂感——却反而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