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等到今天可如愿以偿?”
“很可惜，每逢关键时刻我总是感到胆怯：起初觉得口干舌燥，接着眼前一片模糊，再说，一个像样的理发师最忌讳的就是双手发抖，那会使许多顾客怀疑你是不是真是个头等理发师。我又不能对他们说真话，说我为什么手发抖，可拿刀的那只手一个劲儿地哆嗦。得，干脆丢开这个念头算了。先生，每回都是这样。”
“很有趣，”高卢扎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低声说道，“要是你把刀对着我的脖子时手也发抖可怎么办呢?”
“噢，对您可就不同了，”理发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您自己决心要死的，况且您是从大城市来的，见过许多世面，这就最使我跃跃欲试。”
高卢扎先生像击鼓一样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似乎隐入沉思之中，然后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用果断的手势推开了房门。他想高声喊叫，但怎么也喊不出声来，他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呆了。
“从现在起我要自己刮脸。”他勉强说出这句话。
“我是想帮帮您的忙，”理发师嘟哝着说，“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摸熟了您的脖子，甚至可以说有点爱上它了。”
“你这个恶棍，给我滚出去!”高卢扎先生吼叫起来。
在那个寒冷的二月夜晚他不断做着恶梦：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是怎样死去的。他浑身冒着冷汗，张大嘴喘着粗气，不时地从梦中惊醒。后来他干脆跳下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久久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谛听着窗外狂风发出的古怪而又不祥的呼啸声，感到自己是那样孤独和茫然，好像自己有什么事欺骗了自己。天刚亮时他决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他慢慢平静下来，重又进入梦乡，两只细长的胳臂紧紧抱住在胸口的双膝。他在梦中看到了大海，那发僵的嘴角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