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喜欢听任老师讲《红楼梦》《追忆似水年华》,讲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讲屠格涅夫的《初恋》,讲庞德如何从中国的古诗里“偷去”了意象。当听他把艾略特《荒原》里的名句“四月是残忍的季节,哺育着/丁香,在死去的土地里”和李贺的“凄凉四月阑,千里一时绿”放在一起对比时,我简直震惊了,原来书还可以这样读,原来这样读诗能给我们自己的写作带来无穷的启发。任老师从艾略特和李贺的诗句中,同时发现了“开放/凋败、哺育/掩埋、生命/死亡”的主题,他跨文化、跨传统的视野,总能从人类文学艺术领域中,发现非凡的、时空交错的呼应与回响。
我从北师大毕业后,有两三年和任老师断了联系。2015年我重回磨铁工作,沈浩波让我邀请任老师参加“磨铁读诗会”的活动,这才重新和任老师见面。任老师在他的文章中大概表达过这样的意思:“没有重逢,所有相见都是初遇。”是的,到了2015年,我已经经历了一些真实深刻的人生,总算略有成长吧,婴儿肥的脸确实小了一圈;任老师似乎更瘦了,头发也更白了,但还是精神矍铄的模样,说话声音响亮,不管是读诗还是讲话都极富激情。那时起,他常让他的朋友、他晚年诗稿的整理者王少勇发些新作给我,让我转发给伊沙、侯马、徐江、沈浩波几位老师和师兄,任老师依然渴望身处交流的现场,期待收到诗人同行们对他新作的反馈。每次少勇给我发邮件后,任老师会再专门打电话给我,问我读了那些诗的感受,他常用的语气是:你们年轻诗人还会这么写吗?读起来没障碍吧?同时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转给伊沙他们,说过些时间再给他们打电话,也听听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