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西塞罗并未上当,一半是由于厌倦,一半是由于明智,这两种感情常常有着危险的相似性。他知道,现在对他来讲,真正紧急的只有一件事:完成自己的著作,整理自己的生活,整理自己的思想。就像奥德修斯[28]不听海妖的歌声一样,他也关闭了自己内心的耳朵,不去听当权者诱人的呼唤,也不响应安东尼的召唤,不响应屋大维的召唤,不响应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召唤,甚至不响应元老院和自己朋友的召唤,而是继续孜孜不倦地写作自己的书。他觉得,言语上的自己比行动中的自己更强大,独处时的自己比在党派中的自己更聪明,像是有所预感,这将是他留给世界的遗言。
当他完成自己的遗作时,他才抬头环视,看到的却是一派糟糕景象。这个国家,他的家乡,如今正面临着内战的威胁。安东尼已将恺撒的钱库和神庙洗劫一空,用这些偷来的钱招兵买马。但是,有三支全副武装的军队正和安东尼对峙:屋大维的军队、雷必达[29]的军队、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军队。和解和调停都为时已晚:现在是决定性的时刻,罗马究竟是要处于安东尼新的恺撒式的独裁统治下,还是要继续共和政体。每个人都必须在这一刻做出决定。即使是那个最谨小慎微的人,那个总是在寻找平衡,在超越党派或在党派之间犹豫不决、来回摇摆的西塞罗,也不得不做出最终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