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杨翠玲心里又不踏实起来,抓耳挠腮地等了半天,看看晌午了,知道庄稼上的水该晒得差不多了,就在一片人家午饭的炊烟里急急匆匆地下地了。
那时候,杨翠玲是全副武装的,头上戴顶草帽脖子里围条手巾背上背着打花筒子一只手里掂着一瓶1059和一只塑料水桶另一只手擓着一个提篮。正月十五一般人家都会买些烟火放的,其中有一种烟火叫地出溜子,有一搾长,手指那么粗,只要点燃按在屁股上的捻子,地出溜子就会喷着火花箭一样在地上往前冲,那架势很有点置生死于不顾的味道。杨翠玲那时候就像一只点燃了捻子的地出溜子,突突突一溜烟地往南地里钻。提篮里是她的午饭,两个馍,几骨朵淹的咸蒜瓣,还有一瓶矿泉水。馍是自个儿蒸的;咸蒜瓣是自个儿淹的,与前几年的口味不同,她听人说放点糖味道会很好就放了糖,味道果然很好;矿泉水是儿子那次从县城回来喝剩的瓶子装的开水。说起矿泉水她是知道的,也见过街上卖的,也看到过有人喝,看人家喝起来那个得法样儿总以为像健力宝那样好喝,很多时候就想买一瓶尝尝,可是一瓶就得一块五,她犹豫了几次还是没舍得买。那次,见儿子放在桌子上还有小半瓶就悄悄打开喝了一口想尝尝鲜,不料跟井里打上来的水没啥区别,心里想可能儿子喝完还不够又装的井水吧。这样几次,她终于忍不住问儿子,好喝吗?儿子说,不是好喝不好喝,渴了吗,没有比这再便宜的了。她就问,啥味儿啊?儿子就把水递过来,你尝尝。她喝了一口还是井水味儿。儿子笑了,本来就是个水嘛。她这才知道所谓矿泉水其实就是水。杨翠玲就有些心疼,恁值钱啊?赶明儿装了咱井里水咱也拿去卖去,一瓶子一毛就中。儿子听了嘎嘎地笑起来。她莫名其妙,咋啦?太便宜啦?我觉得够贵的了。儿子搂住肚子笑得更厉害了。水不好喝,瓶子还是不赖的,杨翠玲舍不得扔掉就拿来装了水,还觉得挺方便的。